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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 年 6 月
（本文基于 2006 年 Usenix 和 Railsconf 的演讲。）
几年前，我和朋友 Trevor 参观了苹果公司的创业车库。站在那里，他回忆说，作为一个在萨斯喀彻温省长大的孩子，他对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在车库中工作的执着感到深感惊讶。
“那俩人肯定冷得要命！” 他说。
这正揭示了加州一个不为人知的优势：温和的气候创造了大量的边缘空间。在寒冷地区，这种空间被压缩了。室内外之间的界限更加清晰，只有得到正式认可的项目 —— 无论是机构、父母、配偶，还是自我认可的 —— 才能拥有适当的室内空间。这为新想法设立了更高的门槛。你不能仅仅是随意尝试，你需要有充分的理由。
硅谷一些最知名的公司都起步于车库，包括 1938 年的惠普、1976 年的苹果和 1998 年的谷歌。关于苹果，车库的故事其实有点被美化了。沃兹表示，他们在车库里只是组装电脑，而苹果 I 和苹果 II 的设计工作实际上是在他的公寓或惠普的小隔间里完成的。1 这个细节对于苹果的公关来说似乎太过边缘。
按常规标准，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也是边缘人物。他们虽然聪明，但在纸面上可能不太吸引人。当时，他们是两个大学辍学生，加起来总共上了三年学，而且还是嬉皮士。他们之前的商业尝试是制作用于电话系统欺诈的 “蓝盒子”，这是一个既非法又不盈利的生意。
局外人的视角
现在，在硅谷的车库里启动一家初创公司，可能会被视为一种荣耀的传统，就像诗人在阁楼上创作，或者画家因为负担不起取暖费而在室内戴着贝雷帽。但在 1976 年，并不是这样。当时的世界还没有意识到，创办一家电脑公司和成为一名作家或画家一样，是属于同一类别的创造性活动。这种认识变化是近几年才发生的。直到不久前，硬件成本的急剧下降才使得局外人有机会进入竞争。
那时，从车库运营的公司被人轻视，甚至包括创始人自己。他们中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赚来的钱租个办公室，乔布斯希望苹果看起来像一家真正的公司。
他们已经拥有了许多真正的公司所缺乏的东西：一个设计精良的产品。你会以为他们会更自信一些。但我和许多初创公司的创始人交谈过，总是这样。他们创造了一些将改变世界的东西，却因为一些琐事如没有专业的名片而忧心忡忡。
这就是我想探讨的悖论：伟大的新事物往往源自边缘，然而发现这些新事物的人，包括他们自己在内，却常常被低估。
这个观点并不新鲜：新事物来自边缘。我想深入探讨它的内在逻辑。为什么伟大的想法源自边缘？什么样的想法？我们能做些什么来促进这一过程？
内部人的局限
许多好的想法之所以来自边缘，简单的原因是边缘太广了。如果 “内部人” 意味着什么，那么外部人必然比内部人多。如果外部人的数量庞大，那么即使每个人产生好想法的概率很低，好想法似乎也总是来自他们。但我认为这里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成为内部人确实存在真正的劣势，在某些工作类型中，这些劣势可能超过了它的优势。
例如，设想如果政府决定委托某人撰写一部官方的伟大美国小说会发生什么。首先会有一场巨大的意识形态争论，关于应该选择谁。大多数优秀的作家因为得罪了某一方而被排除在外。剩下的聪明人会拒绝这样的工作，只留下一些有错误野心的人。委员会将选择一个处于职业生涯高峰的人 —— 也就是说，他最好的作品已经完成了 —— 并且附带大量关于这本书应该如何积极展示美国人民的力量和多样性等等的免费建议。
不幸的作家随后将带着沉重的期望坐下来工作。不想搞砸这样一个公开任务，他会选择保守行事。这本书最好能赢得尊重，确保这一点的方法是使其成为一部悲剧。观众需要被吸引去笑，但如果你杀了人，他们就觉得有责任认真对待你。众所周知，美国加悲剧等于内战，所以这就是故事的内容。最终在十二年后完成的书将是现有流行小说的拼贴 —— 大致上是《飘》加上《根》的混合体。但它的厚度和名人效应会使它成为几个月的畅销书，直到被一个脱口秀主持人的自传所取代。这本书将被改编成电影，随后被遗忘，除了那些尖酸刻薄的评论家之外，他们会将其视为虚伪的代名词，就像 Milli Vanilli 或《地球战场》一样。
也许我对这个例子有些夸张。然而，这不正是这样一个项目将如何展开的吗？政府明智地避免了进入小说业，但在其他领域，他们有自然垄断的领域，如核废料场、航空母舰和政权更迭，你会发现很多类似的项目 —— 实际上，还有很多更不成功的项目。
这个小小的思想实验暗示了内部项目的一些缺点：错误类型的人选、过度的范围、无法冒险、需要显得严肃、期望的重压、既得利益的力量、不加辨别的观众，或许最危险的是，这种工作变成了一种义务而不是乐趣。
测试的挑战
一个有外部人和内部人的世界意味着存在某种测试来区分他们。而大多数选拔精英的测试存在的问题是，有两种方式可以通过它们：真正擅长它们试图衡量的事物，或者擅长游戏测试本身。
所以，关于一个领域的第一个问题是它的测试有多诚实，因为这告诉你作为一个外部人意味着什么。这告诉你当你与权威意见不一致时应该多么信任你的直觉，是否值得通过正规渠道成为其中一员，甚至是否你想要在这个领域工作。
当存在一致的质量标准，且负责测试的人真正关心其完整性时，测试是最难被操纵的。例如，理科博士项目的录取过程相当诚实。教授们将得到他们录取的学生作为自己的研究生，因此他们努力做出明智的选择，并且他们有相当多的数据可以参考。而本科录取过程似乎更容易被操纵。
判断一个领域是否有一致标准的一种方式是看领先实践者和在大学教授该学科的人之间的重叠程度。在一个极端，你有像数学和物理这样的领域，几乎所有的教师都是最佳实践者。在中间是医学、法律、历史、建筑和计算机科学，这些领域中很多人都是。在另一个极端是商业、文学和视觉艺术，在这些领域，教师和领先实践者之间几乎没有重叠。这个极端产生了 “那些不能做的，教” 的说法。
顺便说一句，这个尺度可能有助于决定在大学学习什么。当我在大学时，规则似乎是你应该学习你最感兴趣的东西。但回顾起来，你可能更好地学习一些适度有趣的东西，由擅长它的人教，而不是学习一些非常有趣的东西，由不擅长它的人教。你经常听到人们说，你不应该在大学主修商业，但这实际上是一个更普遍规则的实例：不要从不擅长它们的教师那里学习东西。
你应该多么担心成为一个外部人取决于内部人的质量。如果你是一个业余数学家，认为你已经解决了一个著名的开放问题，最好回去检查一下。当我在研究生院时，数学系的一个朋友的工作是回复那些寄来费马最后定理等证明的人，看起来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个有价值的建议来源 —— 更像是管理一个心理健康热线。而如果你写的东西与英语教授感兴趣的东西不同，那并不一定是个问题。
反测试的逆流
当选拔精英的方法完全腐败时，大多数好人会是外部人。在艺术中，例如，贫穷、被误解的天才的形象不仅仅是伟大艺术家的一种可能形象：这是_标准_形象。顺便说一下，我并不是说这是正确的，但这个形象如何坚持下来是很有意思的。你无法让这种说法贴在数学或医学上。2
如果它足够腐败，一个测试就变成了一个反测试，通过让人们做只有错误的人会做的事情来过滤掉它应该选择的人。受欢迎在高中似乎就是这样一个测试。在成年世界有很多类似的测试。例如，在一家大公司的等级制度中上升要求一种对政治的关注，很少有深思熟虑的人能够节省下来。3 像比尔・盖茨这样的人可以在他下面成长一家公司，但很难想象他有耐心在通用电气 —— 或实际上是微软 —— 爬上公司阶梯。
当你想到它时，这有点奇怪，因为蝇营狗苟的学校和官僚公司都是默认的。可能有很多人从一个走到另一个，从未意识到整个世界并不是这样运作的。
我认为这就是为什么大公司经常被初创公司打得措手不及的一个原因。大公司的人没有意识到他们生活在一个环境中，这个环境是一个持续的、为错误品质测试的大型测试。
如果你是一个外部人，你在领域中击败内部人的最佳机会显然是在腐败测试选择了一个糟糕的精英。但这里有一个陷阱：如果测试是腐败的，你的胜利不会被认可，至少在你有生之年不会。你可能觉得你不需要那个，但历史表明，在有腐败测试的领域工作是危险的。你可能会击败内部人，然而在绝对标准上，你可能不会做得和在一个更诚实的领域一样好。
例如，艺术的标准在十八世纪上半叶几乎和今天一样腐败。这是那些蓬松的、理想化的伯爵夫人和她们的小狗的画像的时代。夏尔丹决定跳过所有这些，按照他所看到的画平凡的事物。他现在被认为是那个时期最好的 —— 然而并不等同于达芬奇、贝利尼或梅姆林，他们都有诚实标准的额外鼓励。
然而，如果一个腐败的竞赛之后是一个不腐败的竞赛，参与其中可能是值得的。例如，与一家能在营销上花费比你多的公司竞争是值得的，只要你能活到下一轮，当客户比较你们的实际产品时。同样，你不应该被相对腐败的大学录取测试所打击，因为它紧接着是不太容易被操纵的测试。4
风险的价值
即使在有诚实测试的领域，作为外部人仍然有优势。最明显的是，外部人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他们可以做冒险的事情，如果失败了，那又怎样？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
另一方面，杰出人物却被他们的杰出所拖累。杰出就像一套衣服：它给错的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同时也限制了穿着者。
外部人应该意识到他们在这里的优势。能够冒险是极其宝贵的。每个人都过于看重安全，无论是默默无闻的人还是杰出的人。没有人想看起来像个傻瓜。但能够看起来像个傻瓜实际上非常有用。如果你的大多数想法都不愚蠢，你可能过于保守了。你没有界定问题的范围。
阿克顿勋爵说我们应该以最佳状态评价才能，以最差状态评价性格 —— 例如，如果你写了一本伟大的书和十本糟糕的书，你仍然算是一位伟大的作家；而如果你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安静、守法的公民，但偶尔会犯下严重罪行，你就是个坏人。
几乎每个人都犯了将想法视为性格而非才能指标的错误 —— 好像有一个愚蠢的想法就使你变得愚蠢。有大量传统建议我们保持谨慎。《旧约》（箴言 17:28）说：“即使是傻瓜，如果保持沉默，也被认为是智慧的。”
好吧，这对于青铜时代巴勒斯坦的一群牧羊人来说可能是很好的建议。那时候，保守主义是当务之急。但时代已经改变。在政治问题上坚持使用《旧约》或许还算合理，但在物质方面，世界现在有了更多的状态。传统不再是指导，不仅是因为事物变化得更快，而且是因为可能性的空间如此之大。世界变得越复杂，愿意看起来像个傻瓜就变得越有价值。
直面媒介
并且，越是成功的人，在他们犯错 —— 或者看起来犯错时，就会受到越多的抨击。在许多方面，杰出的人是他们自己成功的囚犯。所以，理解作为外部人的优势的最佳方式可能是看看作为内部人的劣势。
如果你问杰出的人他们的生活有什么问题，他们首先抱怨的是缺乏时间。原则上你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就像原则上你可以避免随着年龄增长而变胖一样，但很少有人做到。我有时怀疑责任是一个陷阱，最有道德的路线可能是逃避它，但无论如何它肯定是限制性的。
当你是一个外部人时，你也受到限制，当然。例如，你缺钱。但这以不同的方式限制你。责任如何限制你？最糟糕的是，它允许你不专注于真正的工作。就像最危险的拖延形式似乎像工作一样，责任的危险不仅仅是它们可以消耗掉整天，而且它们可以这样做而不会触发你如果花一整天坐在公园长椅上会触发的那种警报。
作为一个外部人的很多痛苦是意识到自己的拖延。但这实际上是一件好事。你至少足够接近工作，以至于它的气味让你饿了。
作为一个外部人，你离完成事情只有一步之遥。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步骤，而且大多数人似乎永远也无法迈出这一步，但只有一步。如果你能鼓起勇气开始，你可以以一种强度（在两个意义上）工作，这是少数内部人可以匹敌的。对于内部人来说，工作变成了一种义务，充满了责任和期望。它永远不会像他们年轻时那样纯粹。
像狗一样工作，而不是像公牛一样被套在犁上。这就是他们怀念的。
观众的力量
很多外部人犯了相反的错误；他们如此崇拜杰出人物，以至于连他们的缺点也模仿。模仿是一种学习的好方法，但要模仿正确的东西。当我在大学时，我模仿了著名教授的浮夸措辞。但这并不是让他们显得杰出的原因 —— 这更多是他们的杰出让他们沉溺于这种缺陷。模仿它就像假装患有痛风以显得富有一样。
杰出人物的一半显著特质实际上是缺点。模仿这些不仅是浪费时间，而且会让你在你的榜样面前看起来像个傻瓜，他们通常很清楚这一点。
成为内部人的真正优势是什么？最大的是有一个观众。外部人通常认为内部人的最大优势是金钱 —— 他们有资源去做他们想做的事。但继承钱的人也是如此，这似乎并没有帮助，不如一个观众那么多。知道人们想看你制作的东西对士气有好处；它能激发你的工作。
如果我说得对，内部人的定义优势是有一个观众，那么我们生活在激动人心的时代，因为就在过去十年里，互联网使得观众变得更加流动。外部人不再必须满足于几个聪明朋友的代理观众。现在，多亏了互联网，他们可以开始为自己增长实际的观众。这对边缘人来说是个好消息，他们保留了外部人的优势，同时越来越能够吸引直到最近还是精英特权的东西。
尽管网络已经存在十多年，我认为我们才刚刚开始看到它的民主化效应。外部人仍在学习如何窃取观众。但更重要的是，观众仍在学习如何被窃取 —— 他们才刚刚开始意识到，博客作者可以比记者挖掘得更深，一个民主新闻网站比由编辑控制的首页更有趣，一群拿着网络摄像头的孩子比大批量生产的情景喜剧更有趣。
大型媒体公司不应该担心人们会在 YouTube 上发布他们的版权材料。他们应该担心的是人们会在 YouTube 上发布自己的东西，观众会去看那些东西。
创新的边缘
如果我必须将边缘的力量浓缩成一句话，那就是：只是尝试把东西拼凑在一起。这个短语涵盖了我在这里提到的大多数主题。把东西拼凑在一起意味着在做的时候决定做什么，而不是一个下属执行他老板的愿景。它暗示结果不会很漂亮，因为它将快速地用不充分的材料制成。它可能会起作用，但它不会是杰出人物想要署名的东西。拼凑在一起的东西意味着勉强解决了问题，或者可能根本没有解决问题，但在途中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但那没关系，因为最初版本的主要价值不是事物本身，而是它所引领的东西。不敢穿着漂亮的衣服踏过泥泞的内部人永远不会到达对岸的坚实地面。
“尝试” 这个词是一个特别有价值的组成部分。在这里我不同意尤达，他说没有尝试。有尝试。它意味着如果你失败了，没有惩罚。你是出于好奇而不是责任的驱动。这意味着拖延的风会对你有利：你不会避免这项工作，这将是你用来避免其他工作的方式。当你做它时，你会心情更好。工作越依赖想象力，这一点就越重要，因为大多数人在快乐时会有更多想法。
如果我能回到二十多岁，那将是我会做更多的事情之一：只是尝试把东西拼凑在一起。像许多那个年龄的人一样，我花了很多时间担心我应该做什么。我也花了一些时间尝试构建东西。我应该花更少的时间担心，更多时间构建。如果你不确定该做什么，制造一些东西。
雷蒙德・钱德勒对惊悚作家的建议是 “当有疑问时，让一个拿着枪的男人走进门。” 他遵循了这个建议。从他的书来看，他经常有疑问。但尽管结果偶尔有点俗气，从来不无聊。在生活中，就像在书中一样，行动被低估了。
幸运的是，你可以随意拼凑在一起的东西的数量在增加。五十年前的人会惊讶于一个人可以随意拼凑一部电影，例如。现在你甚至可以随意拼凑分发。只是制造东西并将其放在线上。
探索未知
如果你真的想大获全胜，要关注的地方是边缘的边缘：最近才从内部人手中夺取的领土。那里你会发现最多汁的项目尚未完成，要么是因为它们看起来太冒险，要么仅仅是因为内部人太少，无法探索一切。
这就是为什么我最近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写文章上。过去，写文章的工作被限制在那些能够出版它们的人身上。原则上你可以写它们，只是给你的朋友们看；实际上那不起作用。6 一个散文家需要观众的抵抗，就像一个雕刻家需要板材的抵抗一样。
直到几年前，写文章是终极内部人的游戏。领域专家被允许发表有关他们领域的文章，但被允许就一般话题写作的人群大约有八个人，他们去了纽约的正确派对。现在，重夺已经占领了这片领土，不出所料，发现它耕种得很稀疏。还有很多文章尚未写成。它们往往是更淘气的那些；内部人几乎已经用尽了关于母亲和苹果派的话题。
这引出了我的最后一个建议：一种确定你是否走在正确道路上的技巧。当人们抱怨你没有资格，或者你做了一些不适当的事情时，你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如果人们在抱怨，那意味着你在做一些事情，而不是四处闲逛，这是第一步。如果他们被迫使用这种空洞的抱怨形式，那意味着你可能做了一些好事。
如果你做了一些东西，人们抱怨它不_起作用_，那是个问题。但如果他们能用的最糟糕的东西是你作为一个外部人的地位，那意味着在其他方面你都成功了。指出某人没有资格就像诉诸种族主义诽谤一样绝望。这只是一种听起来合法的方式，说：“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这种人。”
但最棒的是，当人们称你所做的是不适当的。我一生都在听到这个词，直到最近我才意识到，事实上，这是回家信号的声音。“不适当” 是空批评。它只是 “I don’t like it.” 的形容词形式。
所以，我认为，这应该是边缘人的最高目标。做不适当的事。当你听到人们这么说时，你就成功了。顺便说一下，他们也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