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年 4 月
在我一生中，最让我惊讶的事情之一就是异端概念的复兴。
在理查德・韦斯特法尔（Richard Westfall）关于牛顿的优秀传记中，他提到牛顿被选为三一学院的院士时：
牛顿得到了充分的支持，可以全身心投入他选择的事业。要继续留在学院，他只需避免三种不可饶恕的罪行：犯罪、异端和结婚。第一次读到这段，是在 1990 年代，当时听起来像是中世纪的笑谈。多么奇怪，要避免犯异端罪。但 20 年后再次阅读时，却听起来像对当代就业的描述。
如今，有越来越多的观点可能会让你被解雇。那些解雇你的人可能不会用 “异端” 这个词来形容，但从结构上来看，它们是相同的。异端有两个独特的特征：（1）它优先于真相与虚假的问题，（2）它比发言者所做的其他一切更重要。
例如，当有人称某种陈述为 “x - 主义” 时，他们隐含地表示这是讨论的终点。他们说完这句话后不会继续考虑这个陈述是否真实。使用这些标签相当于发出一个结束讨论的信号。这也是它们被使用的原因之一：终结对话。
如果你发现自己在与一个经常使用这些标签的人交谈，也许值得明确问一下他们，是否认为任何无关紧要的事情都应该因此而被抛弃。一个陈述可以是 x - 主义的，无论 x 的价值是什么，同时也可以是真实的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他们实际上是在否定真理。这是显而易见的，我猜大多数人会回答否定。但如果他们回答否定，很容易就能证明他们是错误的，实际上这些标签是无论陈述真实与否都会被应用的。
异端与普通观点相比的另一个独特之处在于，对它们的公开表达胜过发言者所做的一切其他事情。在普通事务中，比如历史知识或音乐品味，你是根据你观点的平均值来判断的。异端在质量上有所不同。这就像把一块铀块放在天平上。
从前（在某些地方仍然如此），异端的惩罚是死亡。你可能过着模范的生活，但如果你公开怀疑，比如说，基督的神性，你就会被处以火刑。如今，在文明国家，异端只是在象征意义上被解雇，失去工作。但情况的结构是一样的：异端胜过一切。你可能过去十年一直在拯救儿童的生命，但如果你表达某些观点，你就会自动被解雇。
这与犯罪是一样的。无论你过去多么有品德，如果你犯了罪，你仍然必须遭受法律的惩罚。过去过着无可指责的生活可能会减轻惩罚，但这并不影响你是否有罪。
异端是一种表达被视为犯罪的观点，一种让一些人感觉不仅仅是你错了，而是应该受到惩罚的观点。事实上，他们希望看到你受到惩罚的愿望往往比如果你犯了真正的罪行还要强烈。
总是有一些异端观点，一些你表达会受到惩罚的观点。但现在比几十年前多得多，甚至那些对此感到高兴的人也必须承认是这样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听起来过时的宗教概念以世俗形式回归？为什么现在？
要让不宽容的浪潮兴起，需要两个因素：不宽容的人和一个指导他们的意识形态。不宽容的人总是存在的。他们存在于每一个足够大的社会中。这就是为什么不宽容的浪潮可以如此突然地出现；他们只需要一点触发。
我已经写过一篇文章描述了具有侵略性传统思维的人。简而言之，人们可以根据（1）他们的独立或传统思维程度以及（2）他们对此的侵略性将人分类。具有侵略性传统思维的人是正统的执行者。
通常他们只在局部可见。他们是团体中脾气暴躁、喜欢审查的人，总是在某些违反当前礼仪规则的事情发生时第一个抱怨。但偶尔，就像矢量场的元素变得一致，许多具有侵略性传统思维的人会同时团结在某种意识形态后面。然后，他们就会成为一个更大的问题，因为群体动态接管了，其中每个参与者的热情都会被其他人的热情激发。
20 世纪最臭名昭著的案例可能是文化大革命。尽管是由毛泽东发起来破坏他的对手，但文化大革命在其他方面基本上是一种草根现象。毛泽东的本质上说：我们中间有异端者。找出他们并惩罚他们。这就是具有侵略性传统思维的人所需要听到的一切。他们以追逐松鼠的狗的喜悦去做。
要团结传统思维者，一种意识形态必须具有许多宗教的特征。特别是它必须有严格和任意的规则，信徒可以通过遵守这些规则来展示他们的纯洁，并且它的信徒必须相信任何遵守这些规则的人从道德上讲优于不遵守这些规则的人。
在 1980 年代末，一种新型的这种类型的意识形态出现在美国大学中。它具有非常强烈的道德纯洁成分，具有侵略性传统思维的人急切地抓住了它 —— 这一点更加明显，因为在前几十年社会规范的放松意味着越来越少的东西被禁止。由此产生的不宽容浪潮在形式上与文化大革命非常相似，尽管幸运的是规模小得多。
我故意避免提及任何具体的异端观点。部分原因是因为异端猎手的普遍策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指责那些反对他们镇压观点方式的人为异端者。事实上，这种策略是如此一致，以至于你可以将其用作在任何时代检测巫狩的一种方式。
这也是我避免提及任何具体异端观点的第二个原因。我希望这篇文章不仅在现在，而且在未来都能起作用。不幸的是，它可能会。具有侵略性传统思维的人将永远存在，寻找禁止的东西。他们只需要一个意识形态告诉他们什么。而且目前的这个意识形态不太可能是最后一个。
在右翼和左翼都有具有侵略性传统思维的人。当前不宽容浪潮来自左翼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新的统一意识形态恰好来自左翼。下一个可能来自右翼。想象一下那会是什么样子。
幸运的是，在西方国家，对异端的镇压远不像过去那样严重。尽管你可以公开表达的观点范围在过去十年中变窄了，但仍然比几百年前宽得多。问题在于导数。直到 1985 年左右，这一范围一直在不断扩大。任何在 1985 年望向未来的人都会预期言论自由会继续增加。但事实上它减少了。
情况类似于麻疹等传染病的情况。任何在 2010 年望向未来的人都会预期美国的麻疹病例数会继续减少。但由于反疫苗者的原因，它增加了。绝对数目仍然不是很高。问题在于导数。
在这两种情况下，很难知道要担心多少。如果一小撮极端分子拒绝给他们的孩子接种疫苗，或者在大学里高声喊叫，对整个社会是否真的构成危险？应该开始担心的点可能是当他们的努力开始波及到其他人的生活时。在这两种情况下，似乎正在发生这种情况。
因此，值得花一些精力来抵制，以保持言论自由的窗口开放。我希望这篇文章不仅有助于形成社会抗体，抵制当前镇压思想的努力，而且抵制异端概念。这才是真正的奖励。你如何消除异端概念？自启蒙以来，西方社会已经发现了许多做到这一点的技巧，但肯定还有更多有待发现。
总的来说，我是乐观的。尽管在过去十年里，言论自由的趋势很糟糕，但在更长的时间范围内，它是好的。有迹象表明当前的不宽容浪潮正在达到顶峰。我与独立思考的人交谈时感到比几年前更有信心。另一方面，甚至一些领导人也开始怀疑事情是否已经走得太远了。年轻人的流行文化已经前进。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继续抵制，浪潮就会崩溃。然后我们将净赢，因为除了击败这一波，我们还将制定抵抗下一波的新策略。